九华香菜
二十多年前,我第一次到九华山,当时,我还是一个嘴角刚刚爬满细细胡须的少年,每天满脑子地梦想着诗歌和不切实际的爱情,加上身体瘦弱,因此,我显得很是忧郁,和周围的男男女女的游客们隔得很开,像是一头离群的鱼。
我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十王峰方向走去,秋阳打在我的身上,我体味着一个人的孤独,现在想想,也很好笑,那绝对是一种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。我不知道我要在九华山上找见什么,只是走,忽然,我看见了一块菜地,靠在山坡边的几畦菜地,这算不得什么,让我惊奇的是,菜地边有一老一少两个尼姑正在砍高杆白菜,灰色的僧衣,火红的夕阳,青绿的菜叶,玉白的菜杆,景象是那样和谐。我不由停了下来,看着她们躬着腰,将一棵一棵的白菜抱在怀里,像一个念经的姿势。我上去搭话:“你们自己腌白菜吗?”年老的尼姑没有说话,年轻的说:“不是腌,是做香菜!”香菜?我还要说话,那个老尼姑却瞪了我一眼,就走了,小尼姑只好也跟着走了,她用乌黑的眼睛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一眼,看得出,她是想告诉我香菜是什么样的。
那天晚上,我住在一个私人旅社里,昏黄的灯光下,房东正用力揉着一堆白菜杆,原来他也是在做香菜。房东告诉我说,九华山上的人都喜欢吃香菜,冬天里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。做香菜是个麻烦的活,先要将白菜砍回晒一下,再取嫩菜杆切成丝,人盐、辣椒酱、蒜仔、姜丝等调料,使劲揉搓,使之人味,然后撒上炒熟的黑芝麻,淋上麻油封头,人坛中压实腌渍,十天半月后,就可启封,用油锅爆一下便能吃了。听房东这么一说,第二天早上,我在小吃摊上留意了一下,还真找到了香菜,色泽金黄,缀着珍珠样的黑芝麻,一看就逗人食欲。我要了一碗稀粥,就着香菜,顿时,胃口大开,香菜既有嚼劲,又香而脆,佐稀粥更是相得益彰,米粥的香、菜根的香、芝麻的香浑然一体而又淳正。
后来,每次到九华,我都要吃一吃这九华香菜,我觉得它有着形式上的美感,还让人有精神上的愉悦,原本普通的菜根却做出了这样精致的小菜,也算是九华一绝吧。不过,后来,我没有到十王峰一带去过,不知那个眼睛乌黑的小尼姑现在还种不种那菜地,还是每年都自己做着香菜么?
仰天堂冬笋炒面
因为有了九华山,在池州别的地方的人说起寺庙,似乎底气不足,然而也有例外,如贵池区殷汇镇境内的仰天堂,当地人说起来,总是有一种自豪和敬仰。
仰天堂,古称“芙蓉尖”,李白游秋浦期间在诗中有过描述:“摇笔望白云,开帘当翠微。”(《赠柳少府》),“水从天汉落,山逼画屏新。”(《赠崔秋浦》之三),因被誉为古石城的屏风,故又名“玉屏山”。山顶双峰并立,古木森森,翠竹如涛,仿佛是天空中一片绿色的云。绿荫丛中,粉墙生辉,一座道姑修仙的宝刹——仰天堂,成为一道空中的景观。庵前一口半月形放生池,池畔花果飘香,宛若仙境。其实,仰天堂的名气,不仅仅在于风景,我以为更多的是缘于庵中的两位尼姑,也不知她们的法号,人们一般称为“宋大姑”、“刘大姑”,她们数十年躬耕深山,修身养性,植竹子,种蔬菜,一日不做一日不食,确乎是农禅一体了。
每有人上山,宋或刘不问出处,一律下厨亲为做饭,虽简单却慈悲,凡上山的都不忘二位师傅做的冬笋炒面,味道绝美。一位朋友是这样来形容二位的冬笋炒面的:“严格来讲,不叫炒,而是烩。冬笋本来是有涩味的,经过红热的铁砂锅的炒制,然后再烩面,略加一些山泉水(仰天堂上有一个十几平米的水塘,虽在山顶,却终年不涸),还有山上自栽自种的一些香料(我吃的那一次,好象加了什么粉末之类的香粉——不太清楚,好象她们也不太轻易示人,不是贵客,她们不做这种素面,当地人又叫斋面,但和其它寺院有别)。其香味类于扬州炒饭,但没有甜味。笋片鲜嫩,厚者白,纤维显眼。薄者,半透明。举箸夹之,隔光透影。面条不燥却丰润,入口柔绵,咸中透出淡淡的辣,开胃,食欲猛增。”
我听了朋友的介绍,很想上山去尝一尝,但几次到了山脚下都未能成行,也许,按佛教的说法是“机缘未到”吧,听说有一位师太已经仙去了。
仰天堂确实可以去看一看。哪怕是吃不到冬笋炒面。
作者:余同友
心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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